■ 黃群慧

　　全方位擴大國內需求，使內需成為拉動經濟增長的主動力和穩定錨，是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和《政府工作報告》提出的2025年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首要工作任務。全方位擴大內需需要大力提振消費、提高投資效益、促進消費與投資的更好結合，推動更多資金資源“投資于人”、服務于民生，把人口高質量發展同人民高品質生活緊密結合起來，既可以促進消費、增強消費對經濟發展的基礎性作用，又可以提高人力資本、增強投資對優化供給結構的關鍵作用，對全方位擴大內需、推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2023年5月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二十屆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指出，“把‘投資于物’同‘投資于人’緊密結合起來，盡力而為、量力而行，建立健全覆蓋全人群、全生命周期的人口服務體系”。“投資于人”是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的重要體現。習近平經濟思想明確提出，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是我國經濟發展的根本立場，要求堅持在發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堅定不移走共同富裕的道路。這深化了我們黨對人的自由全面發展規律的認識，豐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關于社會主義經濟本質的理論。

　　從經濟增長理論看，對驅動經濟增長的投資而言，存在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和自然資本三類。人力資本的主要部分是教育投資，教育是提高人力資本和人口質量最基本的手段。人力資本概念的提出，意味著把更多資源資金用于人的全面發展，既是一種消費和民生福祉的提升，也是一種投資和人力資本的積累。而且這種人力投資的經濟效益遠大于物質投資的經濟效益。現代經濟增長理論已經證明，主要依靠物質資本擴張的經濟增長是扭曲的和不可持續的，只有人力資本、物質資本和自然資本的協調擴張才能保證實現經濟可持續增長，而這正是提高經濟增長質量和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要求。20世紀70年代以來，發展中國家的趕超實踐也表明，實現可持續增長最終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成為工業化國家，關注更多的是人力資本而非偏重物質資本。

　　2025年《政府工作報告》提出推動更多資金資源“投資于人”，既體現了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和強化宏觀經濟政策的民生導向，也是加大人力資本投入、推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戰略選擇。

　　當前，我國消費尤其是居民消費是制約擴大內需和經濟循環暢通的短板。2023年，我國人口占到世界總人口的17.5%、國內生產總值占世界經濟總量的17.4%，制造業增加值占世界制造業增加值接近30%，而居民消費只占世界居民消費的11.4%。我國居民消費率從2001年的45.5%降低到2023年的39.1%，分別比美國、德國和日本低28.8、10.8、16.5個百分點，比越南、巴西和墨西哥還分別低15.5、24.2和31.1個百分點。居民消費率低，與我國消費能力低和消費意愿弱直接相關，而居民收入占GDP比例和居民收入中勞動報酬比例，無論是縱向歷史比較還是橫向國際比較，都有待提高。

　　人力資本投資具有顯著的正外部性，有研究表明，一個國家人力資本占GDP比重每提升1個百分點，可帶動消費增長0.8個百分點。通過“投資于人”，不僅可以有效提高消費能力擴大消費總量，還可以破除預防性儲蓄的制度約束、充分釋放我國消費潛能，推進消費結構向發展型消費提質升級，從而暢通和實現更高水平的經濟循環。為此，一方面，要優化收入分配格局，持續改善居民收入預期。多渠道促進居民增收、促進工資性收入合理增長、拓展財產性收入渠道、推動中低收入群體尤其是農民增收。以增強市場化機制為重點持續完善初次分配制度，推進人本導向的再分配制度改革，以完善社會組織建設深化第三次分配體制機制改革，強化三次分配制度的系統性與協同性。針對我國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占比、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中的占比縱向和橫向對比均偏低的情況，在未來五年力爭穩定實現“兩個略高”，居民收入增速略高于經濟增速、勞動報酬增速略高于勞動生產率增速，從而顯著提高“兩個比重”。“十五五”末人均可支配收入占人均GDP比重提高到60%左右。

　　另一方面，要適應我國發展階段和人口結構變化的新形勢，加大對人力資本、家庭生育、生活質量等的投資。著力提高居民健康和疾病預防的公共投入，提高人的身體素質，延長居民預期健康壽命。財政應該進一步加大對教育、體育、醫療、養老、育幼、保障性住房等關鍵領域的投入力度，尤其是提高財政支出中用于社會保障和醫療衛生的占比，通過合理設置繳費基數、降低繳費區間下限，使更多中低收入群體能夠被更高質量社保所覆蓋，加大對城鄉居民養老保險的補貼力度，拉平基本養老保險中城鎮職工和城鄉居民的差距，以財政資金增加減緩居民醫保個人繳費的上漲速度。

　　基于預測，“十五五”期間，我國勞動年齡人口年均下降速度較“十四五”將加快近0.5個百分點，加快幅度比美國、歐盟同期分別高出0.5、0.4個百分點，較日本高出0.3個百分點；“十六五”期間我國勞動年齡人口年均下降速度又將較“十五五”加快近0.7個百分點，加快幅度比美國、歐盟同期分別高出0.6個百分點、0.5個百分點，較日本高出0.2個百分點。我國現在面臨著勞動年齡人口減少和人口總量減少會導致潛在增長率趨降、勞動生產率提高能力減弱等問題，需要以人口高質量發展來應對人口負增長和老齡化加深的挑戰，以“投資于人”實現經濟增長動力系統從“人口紅利”轉向“人才紅利”的升級。“投資于人”對提升投資效率、優化投資結構、發揮投資在推進經濟轉型升級的關鍵作用具有重要意義。現代經濟增長中人力資本貢獻率已超過物質資本。未來我國必須持續提高勞動力素質、改善勞動力供給質量、推動技術進步，以人口高質量發展支撐經濟高質量發展。

　　然而，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勞動力平均受教育年限較低，與一些新興市場國家相比，我國勞動力平均受教育年限提升速度較慢。部分勞動力平均受教育年限提升較快的新興市場國家，已對義務教育年限進行了上調，2013年巴西將義務教育年限由8年提高至14年，菲律賓則在2010年將義務教育年限由10年提高至11年，2018年又繼續上調至13年。在我國新增勞動力減少的情況下，由新增勞動力帶動的勞動力整體平均受教育水平提高的作用下降，同時，科技進步使得存量勞動力的人力資本加速折舊。因此，構建終身學習體系，提升全體公民的科學和文化素質、提高人口發展質量就顯得至關重要。

　　要健全人力資本投資優先的資源配置機制，將更多的財政資金用于提高人力資本，圍繞人力資本提高和有效配置統籌推進教育科技人才體制機制一體化改革。適當延長義務教育年限，構建全社會終身學習體系。我國九年制義務教育實施已近40年，這期間我國產業結構發生了巨大變化，未來產業轉型升級需求更加迫切。因此，現階段應向前（高中）和向后（學前教育）適當延長義務教育時間，提高學校教學質量和考核要求。不能以所謂的“素質教育”和“快樂教育”為由，降低學校教育質量和要求，否則只會增加家長負擔、降低女性勞動參與率，加深教育的不平等程度。對于延緩存量勞動力的知識折舊速度，可考慮為終身教育提供法律保障，增強終身教育的經費、時間和師資保障，建立和完善社區學習網絡，構建終身學習體系。此外，要著力提高居民健康和疾病預防的公共投入，提高人的身體健康素質，以增加勞動參與率和老年勞動力供給。

　　要深化人才發展體制機制改革，強化人才激勵機制，構建與新質生產力更相適應的生產關系，推進數據要素與人力資本有機結合參與分配，徹底扭轉長期以來形成的“重物不重人”“重視物質資本不重視人力資本”的分配導向。要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精神，完善中央財政科技經費分配和管理使用機制，深化科技成果轉化機制改革，允許科技人員在科技成果轉化收益分配上有更大自主權，建立職務科技成果資產單列管理制度，深化職務科技成果賦權改革。深化高校、科研院所收入分配改革。允許更多符合條件的國有企業以創新創造為導向，在科研人員中開展多種形式的中長期激勵。要著力培養造就戰略科學家、一流科技領軍人才和創新團隊，著力培養造就卓越工程師、大國工匠、高技能人才，建設一流產業技術工人隊伍，提高各類人才素質。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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